-青鸮-

我是爱蜜莉雅的狗

怪谈·沉梦


         “咒”是一种联结,譬如你和我,有一方不情愿都不作数。从今往后,除非黄泉枯骨,此咒亦难断绝。


        倘使你不再识得我,我们便重新来过。


★原著向,一篇完结

晴明:我只是开个玩笑,没想到博雅认真了

博雅:嘻嘻,晴明的床躺着真舒服////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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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武士源博雅现下得了消息,说是那出游的阴阳师不日便会归来。

  他不知何故悬着的心忽地放了下来。

  


  安倍晴明每每外出,都会将他的庭院交给源博雅管照。

  源博雅不解,他与晴明相处时日已久,自是知晓那阴阳师养着几只有灵性的式神,照看庭院这般小事也不在话下,却又为何次次都找他来办?

  但一根筋博雅只是在心里稍稍疑惑了一下,最终还是事无巨细地应承了下来。

  “若是闲来无事,也可在这小院中过夜,我这边比宫中凉爽些。”

  阴阳师正欲登上牛车,又转过身来对专门赶来送行的博雅说道:“自然,居室任你选。”

  晴明在说完这话时,狭长眸子微眯,露出眼尾一抹嫣红,再勾起恰到好处的唇角,竟好似青天白日下一只化了人形的狐狸。

  初升之日予万物光华,阴阳师身后长发温软地贴合在脊背,像极了游弋至此的一尾墨鱼,和他一同在这细碎的斑斓日光里沉浮。

  武士一时看痴了,脑中密不见光的字段幽幽摇摇,等回过神来,却是一句:“那晴明你的房间也可以么?”

  “自是……可以的。”

  没成想博雅会这么问,晴明微微愣了一下。

  应是博雅觉着其他房间过于无趣,而自己房中有杂书二三,闲了也可翻阅。

  尔后折身上车,自当看不到身后人悄悄抿起的嘴角。

  


  博雅又将那张揉得发皱的纸展开来瞧,上面简短字句依稀可辨。

  ——有狐降世,招引四方祸祟灾愆,今化阴阳一行,居于土御门下。

  他以往也听过不少这样的言论,说那灵力强大的阴阳师,身体里流着一半白狐的血。

  天垂妖象,地见灾符,皆出于此。

  博雅有些心烦气躁,平素里置若罔闻的事情,今日不知为何反倒格外在意。许是清晨送别时阴阳师清秀眉眼挥之不去,又许是写这信的人对了解晴明之深让他有些介怀。

  他是从来不会问,但不代表他不在乎,相反,他在乎得紧,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。不只是知道晴明的身世,还想明细地,无一遗漏地,了解他未曾涉足的那些过去。

  如此贪婪。

  即便他如此贪婪,晴明却似是故意吊他胃口,不怎么提他一心想要知晓的往事,反而热衷于构想未来。

  “庭院里的藤萝开得正好,一簇簇的,过几日再种些锦屏,届时满目姹紫嫣红,交相辉映,你喜不喜欢?”

  “我总想着再过些时日,便辞掉那个男人的委托,日夜闭门谢客,只与你花前月下酣畅淋漓。博雅,再吹奏一曲罢。”

  “‘咒’是一种联结,譬如你和我,有一方不情愿都不作数。从今往后,除非黄泉枯骨,此咒亦难断绝。”

  博雅想,这人还真如一只狐狸,狡猾且自私,轻易地将他的未来也归入自己麾下。

  说是未经允许,其实心甘情愿。

  困意汹涌,武士折了信贴身放着,寻到晴明的居室来。他抬眼来望了望周遭,发觉屋子里摆设一丝不苟,与其他内室别无二致。

  不过余了几本闲书,几缕清香。

  临睡前他似是嗅到晴明的气息,蓦然睁开合上的双眼,愣怔一瞬,才羞赧地折好被角,沉沉睡去。

  


  这一觉虽未睡到日上三竿,却也是露珠消逝的时段了。

  源博雅穿好衣裳起身走出居室时,正瞧见归来的阴阳师一手执了丈长,细细绾住身后墨发。

  花香融入风里,在呼息间萦绕。

  “晴明……怎么回来地这样早?”

  待对面耐人寻味的目光移向他时,博雅才回过神来,口不择言地发问。

  “事情办得格外顺利,我不想耽搁,连夜便回了。”晴明笑说,“见你睡的沉,便在庭院里等着了。我已叫蜜虫备下了热食,是新鲜的香鱼。”

  博雅腹中空空,正觉饿意,便与晴明在庭院边坐下了。

  一番细嚼慢咽后,他正欲开口,却听得对面人问道:“……博雅很想知道我的身世么?”

  武士停顿了一下,执着空酒杯的手收也不是,不收也不是。

  未曾想有一天这个问题会是晴明来反问他,这与他主动问晴明,有着天壤之别。

  他一抿干涸的唇角,点了点头。

  “‘有狐降世,招引四方祸祟灾愆,今化阴阳一行,居于土御门下。’唔,他们皆是这样评价我的。”

  “你看到那个啦,晴明?”博雅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放信处。

  不在。

  晴明笑了笑,凑近武士的身侧,一手在他腰身游移,将那发皱的信纸贴身送还。

  “喏,我今早捡到的,还给你了。”

  博雅登时红了脸,脑子想的却是,晴明会不会生气,会不会难过。又转念一想,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会生气,亦不会难过。

  阴阳师白玉也似的面上,眼角眉梢总是微微挑着,会否也只是为了压下心中满腔幽怨呢。

  他瞧着晴明一无既往的笑面,那薄削的朱唇开开合合,说道:“博雅,我给你讲个故事罢。很短的一个故事。”

  故事很短,却难遗忘。

 

 

  孩子看见了。

  漂浮在那熟悉身影周遭的黯淡光影,一圈又一圈,将将把他和母亲隔离。

  一只,两只,还是九只?孩子一瞬间未能反应过来,只觉遍地皆是柔软的、如同初升晨曦泅染过般颜色的……尾巴。

  从高处掉下来的那一刻他惊恐地叫出声,尔后下意识地闭上眼,跌落一片绵软的梦境里。

  梦里的母亲脸上有着担忧的神情,梦里的母亲张开尾巴轻轻接住了他,梦里的母亲变成了一只白狐。

  尽管是他一厢情愿认为那是梦。

  又湿又黏的水滴坠下来,从他脸侧滑落,他茫然睁眼,母亲那满是泪水的面庞跃入他的视线。

  ——尔后看到她身后张牙舞爪般,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云白色狐尾。

 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母亲。

  ——妾即离君若逝露,萦思会逢和泉处。景风萧然人孑立,信太泪痕凝悲树。

  那是他的母亲,作为一个悲苦的女人,留给他父亲最终回的爱意。

  一歌唱罢,他从睡梦里悠悠醒转。

  天地间倏尔空旷,一夜苍老的父亲抱紧了身侧的孩童,二人静坐无言。


  

  蜜虫拿了装满酒的酒壶和酒盏,放在托盘上端了过来。

  “孩子名为童子丸,”阴阳师抿了一口热酒,说道,“是我,安倍晴明的稚名。”

  博雅惊愕地抬头,却没在对方脸上看出一丝落寞与失意。

  “……晴明。”

  “害怕了么?呵……博雅,你既知我是半妖之身,怕我也是应当。”

  微风骤起,满院盈香,亦花亦酒。

  他抬头望了望那缓缓坠落的红樱,语气平淡:“这样和煦的天,像极母亲离开那日,我原只是想摘些树上的甜枣给她吃。后来我跟随忠行大人,再瞧不到如此明媚的日子。

  “儿时头一次见到‘百鬼夜行’的盛景时,我瞧见群鬼将随行侍从吃了个干净,顺着手指尖嚼掉每一节骨头。

  “像这样——”

  晴明忽然执起博雅拿惯弓箭的那只手,用清秀的眉目瞧他一眼,下一瞬却低下身去,轻轻咬住他的食指。

  这一连贯的动作过于突然,激得博雅下意识向后退去。

  “晴明……”

  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,只觉指尖划过对方薄削朱唇,再三触到微润贝齿,与湿滑小舌隔岸温存。

  那指尖洁润修长,似有微颤,平白教人想起春寒料峭里,坠露摇曳的桃瓣。

  这样极其微妙的感觉。

  阴阳师却在此时离了他去,一手压着微挑的眉梢,道:“害怕么,博雅?可那时我却没有丝毫惊恐,只欢喜地想着,原来,鬼就是这样吃人的啊……”

  “我是半妖之身,亦从来不是良善之人。有一日,若有一日,我也会生啖血肉。”晴明凝望着远方虚无,继续说道,“届时或许把你忘了呢,这些都是……不可预知之事。”

  和风微拂,引得庭院里樱枝如波荡漾,花叶簌簌,落入尘泥。

  温酒渐冷,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不再言语,整个人倚在梁柱上,轻轻敛起长睫。

  博雅瞧着那一张白玉也似的面容,风华绝代,明艳无双。徜徉已久的心扉终于向他打开,可他竟在此时徘徊不前。

  他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,斟酌许久,才低声说道:“我不害怕,晴明,倘使你……”

  话音还未落,眼前半寐的晴明倏尔消失不见,风定一霎,原地只静静躺着一个纸做的偶人。

 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,博雅忽地睁开眼——

  终于真正醒来。

  


  “晴明大人明日才回来呢,博雅大人是睡得太久,脑子也糊涂了么?”

  唤作“蜜虫”的女子捂着嘴偷笑着,继而说道:“昨日晴明大人刚走,您便这样问过我了。”

  武士百思不得其解,以为晴明又在戏弄他。那一晌虚晃的光景真假难辨,他有些记不起具体的细枝末节,却对来自指尖的触感难以忘怀。

  信纸亦在衣物原处放着,一打开,只瞧见一个略显形貌的小纸人,端端正正躺平在其中。

  “晴明啊……”

  风摇花落,武士低低叹息着。

  


  倘使你为妖物,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。你知我向来惧惮邪祟,却不知我是这般不想失去你啊。

  倘使你不再识得我,我们便重新来过。

  我得装作头一次来到你的庭院,头一次问你身边的式神,头一次与你举杯相饮。

  我的演技那样拙劣,你肯定能识破。

  我等你想起来,等你说,再饮一杯罢,再奏一曲罢。

  然后等你微微笑着望向我。


·end·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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